去年豆瓣小组【985废物引进计划】,带火了小镇做题家。
小组成员高度同质化——
985(也有211)毕业,多数来自小镇,患有焦虑症或者抑郁症,人生高光定格在高考。
“除了做题,啥也不会。”
”褪去光环,尽是自卑。”
“985来,996去。”
眼瞅着两个月人数破8万,成为内卷时代最好的标注。
时隔一年半,小镇做题家有变好吗,985到底是光环还是枷锁。
带着好奇,我采访了几个退出小组的成员。
人生中最大的饼,是高中老师给画的。以为进入top10,距离中产指日可待。
没想到中产的小孩,卷起来比我这种小镇做题家狠多了。
参加社团为了课外分,入党为了更好就业。只有过年才回家,一年拿到五个实习证明。
我还没来得及从高考中喘口气,就随着大流进入了新赛道。
班里疯狂到什么程度,学习委员为了拿到0.1的保研加分,考六级时偷了舍友的身份证。
唯一的优势人人都有,卷又卷不过,躺又躺不平。
大三下学期,我半个月暴瘦八斤,心绞痛进了医院,出了急救室,又送进精神科。
我妈抱着目光呆滞的我说:“咱不和别人比,自个儿最重要。”
从小听到大的鸡汤,在这一刻发挥了营养功用。
住院如出家,生死面前,学习算个屁。
我申请了休学一年,回到小镇躺平,每天等我爸妈下班,和他们一起逛菜市场。
朋友圈里时不时传来,这个同学保研到北大,那个同学拿到年薪40w的大厂offer。
我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波澜,甚至有点欣慰:他们付出那么多,理应得到最好的。
而我拥有的安闲,多少钱都不换。
都说躺平容易,但实行起来确实有门槛。
能不能忽视外界标准,愿不愿意免出对比,甘不甘心安于现状。
见过北上广深夜十二点的繁华,还能否回到海底捞都没有的小镇。
每个决定躺平的人,都经历过世界观的崩裂和重构。
你问我最安心的时刻啊,我想想。
嗷,昨天早上一睁眼,阳光洒进我的卧室,能看到灰尘飞舞。
我妈咚咚咚敲门,像过去很多年喊的那样:
“囡囡起床,牛奶放桌上了,你赶紧起床,不然上班要迟到了。”
在【985废物引进计划】没火之前,我就已经加入了。
有媒体私聊我要采访,听说他们账号粉丝五百
万。
这是我除了高考出成绩后,第二次感受到被热烈关注。
我在朋友圈转发了相关文章,大专的表弟说我凡尔赛。
想了半天不知道咋回,发了个委屈的表情敷衍。
大伯过年在饭桌上,醉醺醺地说现在娃就是矫情,动不动就抑郁。“xxx呀,咱们一家子就你有出息。”
我把重度焦虑症的诊断报告夹在红宝书里,放弃了考研去找工作。
顶着985光环,但小公司看不上,大公司进不去,直到十月还没拿到offer。
把原因归于原生家庭极差、学历重度贬值、社会试错成本过高上,整天自怨自艾。
直到导员找我谈话,绩点不高,实习不多,大环境是有错,但你真的努力了吗?
好像有那么点道理,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把时代的压力当成躺平的原因。
逃避可耻,而且真没用。
我心了憋着一口气,决定在最后两个月冲刺一把国考。
内卷时代轰轰烈烈,打不过就加入。
那段时间拿出小镇做题家的优势,从早学到晚,背题背到吐。
全身心备考,根本没时间emo,反倒成了最纯粹的一段时间。
笔试,面试,政审,体检,匆忙的流程让生活有了盼头。
命好,上岸了。
医院复查的时候,身体几乎好全了,我爸妈更是开心得要命,铁树开花娃考公。
反倒是大伯阴阳怪气,高材生也来当公务员哟。
我用组里看到的一句话,发了条朋友圈:
“名牌大学毕业本来就不该成为我们的包袱,见识过世界的广阔性仍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简单生活,不应被曲解为没出息。”
城市做题家,听起来是不是很违和?
就像提起北京土著,总是默认人家有房,提起做题家,下意识觉得出身小镇。
还有一类隐身的人,是我们城市做题家。
爹妈普通单位普通职工,自己不会来事,没有高光,就连高考进211,都被邻居考上北大的艳压。
没当过别人家小孩,从小到大被疯狂比较,自卑的种子深入骨髓。
但又见过一点点世面,虚荣心常常作祟。
大学考上北京211,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是北京土著。机缘巧合进了人家的圈子,恍惚间真以为自己实现了阶层跨越。
周末798看展,假期出国义工,第二专业选择艺术,出入高端商场。
甚至,没入党,没考证,没实习。
精心维持的高成本假象,轻轻一捏就破碎。
快毕业时,朋友们出国的出国,砸钱走后门的走后门,就剩我一个人原地迷茫,随大流考研失败。
在绝对的鸿沟面前,谁都可能是小镇做题家。
我把人生的一把好牌打到稀烂,家里emo了两个月,天天听爸妈训话。
省会城市的工作,好点的国企要硕士党员,差点的工作全是销售。
就连退路,都比别人的门槛高。
最后听爸妈的话二战考研,报名本地城市的211,考上的话一定入党。
考不上,便心甘情愿考公。
我终于接受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事实,永远无法跨越一些鸿沟。
人生的标准答案不止一个,但最大众的选择未必是错。
每个985废物都要学的必修课,叫自我和解。
上个世纪的大学有酒有梦有文学,有穿越世界的旅行。
这个世纪的大学,考公考研进大厂,出国留学刷绩点。
高度单一的价值取向,让做题家处于永不停息的竞争中。
“到现在为止,你觉得985是光环还是枷锁?”
@江湖骗子 选择光环,成为小镇老师后,她因为学历高备受重视。
@jolin 同样选择光环,过去18年形成的学习习惯,让他在国考笔试部分,超第二名一大截。
而 @陈大鸭 不喜欢这个问题,“没有非黑即白,985带来便利,也带来常人不会经历的精神困境。”
退出小组的成员,在现实里找到和解之路。
拒绝emo,just do it,才能走出困境。
衡量的标尺不再对准世俗体系,放弃对985带来的身份幻象。
回到实地,当快乐又自得的普通人,没什么不好。
作者 / 小 w
编辑 / 姜 姜
视觉 / richcat
注:图片来自于网络
把寻常的人生过好才是最不寻常的事